教育兴则国家兴,教育强则国家强。培养什么人、怎样培养人、为谁培养人是教育的根本问题,也是建设教育强国的核心课题。古今中外,不少胸怀天下、乐教爱生的教育家们躬耕实践,提出了不少发人深省的教育理论。走正道行远路夏令营开设教育家专题,定期推出教育家文章,和朋友们探讨教育话题,致力教育实践,为实现教育强国的目标而共同努力。
本文是陶行知先生原载1929年7月30日《乡教从讯》第3卷第12期的文章。
正文
阳明先生说:“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我以为不对: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我们先从小孩子说起。他起初必定是烫了手才知道火是热的,冰了手才知道雪是冷的,吃过糖才知道糖是甜的,碰过石头才知道石头是硬的。太阳地里晒过几回,厨房里烧饭时去过几回,夏天的生活尝过几回,才知道抽象的热;雪菩萨做过几次,霜风吹过几次,冰淇淋吃过几杯,才知道抽象的冷;白糖、红糖、芝麻糖、甘蔗、甘草吃过几回,才知道抽象的甜;碰着铁,碰着铜,碰着木头,经过好几回,才知道抽象的硬。才烫了手又冰了脸,那么,冷与热更能知道明白了;尝过甘草接着吃了黄连,那么,甜与苦更能知道明白了;碰着石头之后就去拍棉花球,那么,硬与软更能知道明白了。凡此种种,我们都看得清楚“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
富兰克林放了风筝,才知道电气可以由一根线从天空引到地下。瓦特烧水,看见蒸汽推动壶盖,便知道蒸汽也能推动机器。伽利略在比萨斜塔上将轻重不同的球落下,便知道不同轻重之球是同时落地的。在这些科学发明上,我们又可以看得出“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
《墨辩》提出三种知识:一是亲知,二是闻知,三是说知。亲知是亲身得来的,就是从“行”中得来的。闻知是从旁人那儿得来的,或由师友口传,或由书本传达,都可以归为这一类。说知是推想出来的知识。现在一般学校里所注重的知识,只是闻知,几乎以闻知概括一切知识,亲知是几乎完全被挥于门外。说知也被忽略,最多也不过是些从闻知里推想出来的罢了。我们拿“行是知之始”来说明知识之来源,并不是否认闻知和说知,乃是承认亲知为一切知识之根本。闻知与说知必须安根于亲知里面方能发生效力。
试取演讲“三八主义”来做个例子。我们对一群毫无机器工厂劳动经验的青年演讲八小时工作的道理,无异耳边风。没有亲知做基础,闻知实在接不上去。假使内中有一位青年曾在上海纱厂做过几整天工作或一整天工作,他对于这八小时工作的运动的意义,便有亲切的了解。有人说:“为了要明白八小时工作就是这样费力的去求经验,未免小题大做,太不经济。”我以为天下最经济的事,无过于这种亲知之取得。近代的政治经济问题便是集中在这种生活上。从过这种生活上得来的亲知,无异于取得近代政治经济问题的钥匙。
亲知为了解闻知之必要条件,已如上述。现再举一例,证明说知也是安根在亲知里面的。
白鼻福尔摩斯一书里面有一个奇怪的案子:一位放高利贷的老头子被人打死后,他的房里白墙上有一个血手印,大得奇怪,从手腕到中指尖有二尺八寸长。
白鼻福尔摩斯一看这个奇怪手印,便断定凶手是没有手掌的,并且与手套铺是有关系的。他依据这个推想,果然找出住在一个手套铺楼上的科尔斯人就是这案的凶手,所用的凶器便是挂在门口做招牌的大铁手。他的推想力不能算小,但是假使他没有铁手招牌的亲知,又如何推想得出来呢?
这可见闻知、说知都是安根在亲知里面,便可见“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