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兴则国家兴，教育强则国家强。培养什么人、怎样培养人、为谁培养人是教育的根本问题，也是建设教育强国的核心课题。古今中外，不少胸怀天下、乐教爱生的教育家们躬耕实践，提出了不少发人深省的教育理论。走正道行远路夏令营开设教育家专题，定期推出教育家文章，和朋友们探讨教育话题，致力教育实践，为实现教育强国的目标而共同努力。
近日，“幼儿园大班，厨龄三年”的徐海路幼儿园火了，这种“课程不仅在教室里，也在生活里，在大自然里”的教育理念为人们所鼓励。本期推送分享苏霍姆林斯基文章《生活实践与智力培养》，以期和读者朋友们共同思考生活实践与智育的关系问题。
正文
面对摆在学校面前的全新的任务，我们应该以全新的态度来重新审视关于对人的智力培养问题。极高的技术水平已经成为当前生产的一个主要特点，在这种情况下，没有知识就想获取实践技能和技巧是不可能的。各种技能已经越来越明显地成为积极的智力活动的结果。我们应该为劳动生活培养既具有聪明才智又善于思考的工人和集体农庄庄员，他们不仅善于掌握某一专业或者一系列相关专业的技术和工艺，而且能不断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和劳动技术水平，以适应当今社会在技术经济基础方面产生的革命性变革。从孩子入学的第一天起，我们就应该着手培养他们的智力，使之具有积极的创造性。这项工作的成果从根本上取决于充分发挥出来的学生的智能朝哪个方向发展。我们的教师应该努力做到如下两点：第一，让孩子们思维活动的对象首先是自然现象和人类的劳动；第二，让孩子们在与大自然的积极交往中感受到自己脑力劳动的最初成果。
我们以这样一些概念，诸如：现象、原因、结果、顺序、类同、差异为例。善于使用这些概念，无论在抽象思维过程中，还是在分析周围事物现象的过程中，都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我们的低年级教师应该努力做到，让运用这些概念的思维活动，与孩子们周围的事物紧密联系起来。
这项重要的教育任务应该在各门学科的课堂上，在郊游和去参加生产时，在各种活动中，特别是劳动过程中去实现。教师应该循序渐进地把诸如现象、原因、结果等概念，通过观察具体现象、讲述它们的实质的途径概括总结出来。比如，孩子们经常会观察到落叶、结冰、解冻、锻冶金属、收割谷物和甜菜、维修铁路、种植果树这些现象。在他们的眼睛里，各种物质都在改变着自己的形态，它们从一种状态变为另一种状态，一种现象的结果是另一种现象的原因。有很多现象的相互关系对孩子们来讲清楚明白、显而易见，可也有很多现象仿佛是深藏不露的，需要认真注意，仔细观察和研究。孩子们对这些不是显而易见而是深藏不露的相互关系理解得越深刻，他们对周围世界的兴趣也就越浓厚，他们的逻辑思维也就越能准确地反映周围事物和现象的内在联系。
应该让孩子们把注意力集中于并非第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物之间的关系上，有经验的教师恰恰把这一点作为自己的重要任务。为什么一粒种子在干燥的粮仓里放了十年，一旦放进温暖、潮湿的土壤里，它就能够发芽生长，变成茁壮的绿色植物，并且结出数十乃至数百个新的种子？为什么在秋天几乎被砍光了的葡萄藤，一到春天它又会长出新芽来？为什么严寒一到，水就会变成一种坚硬的东西而且体积膨胀起来？为什么春寒料峭之时在开花的园子里要点燃一堆堆的稻草和畜粪？为什么在炎热的夏天给植物浇水不应该在白天而应该在晚上？为什么人工培育出来的苹果和梨子品种不能培养树苗？为什么在种植橡树果实之前，要把它在土里放置几个月？这些问题看来孩子们好像不可能提出来，因为从他们懂事那一天起对上述现象就已经司空见惯了。然而正是这些平凡问题的产生能够促进他们发展智力。培养智力的艺术恰恰在于让孩子们认真关注那些乍一看来十分清楚明白，似乎不需要解释，更不需要研究的事物。
经验表明，只有教师不断地引导孩子们注意那些似乎极其普通的、丝毫不值得关注的现象之间的因果关系，他们才有可能提出这样的问题。当孩子们从自己的经验中得到证实，任何一种现象都有它发生的原因，而明白了这些原因及其合理的结果，就会帮助人们去征服大自然的时候，他们就会开始细心关注周围的世界并且不断发现他们过去没有发现过的东西。这时，他们的思维就有了一个十分宝贵的特点：他们努力去寻找和解释每一个现象的自然原因，这些现象既包括自然界领域的，又包括社会生活方面的。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为了单纯去完成规定的作业，而是为了去寻找真理，在劳动中力求去证实一些事确认一些事和否定一些事。
我们努力使自己的劳动教育系统具备这样一个极其重要的作用，即从学校生活的第一年起，就把孩子们的劳动活动建立在智力构想的基础上，使之能够解决智力方面的问题，从而充分证明我们所培养的世界观的正确性。经验令人信服地证明，对劳动教育采取这种方法，可以对一个人形成坚定的思想信念起极其主要的作用，这里，智力培养与道德品质教育紧密地结合起来了。在这种劳动中，学生参与整个活动的全过程，从而也就培养了他们对待劳动的创造性态度。换句话说，我们努力把学生的劳动活动赋予实验、试验的性质，这种实验、试验在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坚定学生们的世界观信念的思想基础上的。我们在这项活动中，把一些极为重要的，属于世界观方面的优秀品质推到了第一位，它们包括：一个人的理智和意志是不可战胜的；通过自己的劳动，人能够战胜自然力，并能让它为自己服务。我们努力把这种思想在孩子们刚刚踏进学校门槛，在完成第一次劳动任务的时候就灌输给他们。一位女教师，从房间里的一盆花上摘下一片叶子，对学生们说：“这片叶子会长大，它能长成像这盆花一样大的一棵植物。”孩子们都惊奇了，因为在他们的生活经历里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情况。这就激发了学生们对实验的兴趣。教师往花盆里装上土，又在上边浇上温水,然后把这片叶子栽到土里,把花盆放到背阴里，在上边罩上玻璃置子。教师一边做，一边给学生讲解为什么应当这样做。关注这棵植物，成了孩子们每天关心的焦点。当这片叶子成活了,并且长出了第一粒嫩芽的时候，他们欢喜雀跃了。现在，每个人都想独立取得这样的成果。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里（温室和教室），不少孩子们都在用各种各样的植物的茎和叶培育自己的一盆花。
我们又努力让平凡的农业劳动成为实验的对象——种植粮食作物和经济作物，照顾小动物，让实验的目的首先在于提高劳动生产力。这样一来，孩子们就热心关注去解决那些重要的国民经济问题了。每一次实验的一个必不可少的特点，就是让孩子们亲身检验他们在照顾动植物过程中所采取的措施。在这些措施里，明显地表现出人定胜天的决心和积极参与各项活动的志向。蔬菜一般只能在夏天收获，可是在大棚和温室里，孩子们却在冬天就能收获西红柿和黄瓜——这就使劳动具有了极其深刻的思想性。葡萄秧般是用茎来培育的，可是老师却提示学生们考虑用种子来培育葡萄秧的可能性。这种想法极大地鼓舞了学生们，这个目的也具有极大的诱惑力，于是全班同学都积极参加到这项活动中来。到入学的第二年和第三年，孩子们就做起比他们的能力所能承担的要复杂得多的实验来了，他们用非移栽的方法来种植甘蓝和番茄：他们不是把种子撒在温床或者温室里，而是直接撒在大田里。这项工作本身的特殊性以及那种来自大自然的直接的、鲜明而又显而易见的召唤，激起了孩子们对它的极大兴趣。勇于发明创造的精神，对待平凡劳动的那种不怕流汗、兢兢业业的态度，终于带来了发展智力的积极成果。在开始这项工作以前，孩子们就认真考虑，怎样才能使植物生长得更快一点。既然生长的一个决定性条件是温度，那么，孩子们就千方百计地采取各种措施给植物取暖。他们挖一条小沟，沟里装上畜类，上面再盖上土，土里种上种了。这样，就仿佛是在大田里人工地制造了一个小温床由于粪肥发酵产生温度，在这种温度的影响下，植物生长得很快，而且在寒冷的夜间仍然能巍然挺立。现在，一遇寒潮袭击，孩子们就在甘蓝和番茄地的北面筑上土垒，抵御寒潮。
在大田里直接种植出来的蔬菜比原来采用从温室或温床移栽的办法，获得高出一两倍的收成。这一成果使学生们坚信，人类的劳动，一旦有了人定胜天的信念的指引，就能带来何等辉煌的成果。
不管农业劳动显得多么平凡，多么普通，总能把它变成为极其深刻的智力活动，我们努力做到让学生学习生活的全过程中都贯穿这种要求他们付出不间断的、紧张的脑力活动的劳动。按照惯例，脑力劳动首先应该是一系列不需要人们动用双手的劳动形式。这样看来，当植物成熟并且结果的时候，人们就应该只去享用大自然的慷慨赐予和以往曾经付出的劳动所带来的成果。但是我们认为，学生们不会把丰收仅仅看成是大自然的赐予。恰恰是在完成工作的过程中，在大多数情况下，学生们都有为提高劳动生产力而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的机会。我们的学生们在西红柿、黄瓜以及其他蔬菜的整个结果期的全过程当中都在进行工作。当蔬菜刚刚开始成熟的时候，这些小园艺家们就给蔬菜施肥，在肥料作用下，蔬菜的结果期比原来延长了两倍乃至三倍。完成这项工作的全过程，都伴随饶有兴致的创造性活动：孩子们认真观察每一株蔬菜，计算着还应该给它施多少肥料，还为每一个单株进行复壮工作。
使用自然淘汰法来培育粮食作物和经济作物的高产品种，在智力培养中也具有很重要的意义。从事这种工作要求付出巨大的脑力劳动，来分析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现象。利用自然淘汰法来保持作物的优良品质，要求具有强烈的求知欲、探索精神、思考能力和善于正确把握改变植物生活条件的时机的能力。我们的学生们从事的是小麦、玉米、甜菜和其他农作物种子的选育工作。比如，每个中低年级学生都选育甜菜种子，目的是选育能提供独芽种子的植株。这项工作让孩子们非常着迷，他们兴致勃勃地寻找独芽种子，把它们挑选出来，然后又单独把它们种到土里。当然，为此孩子们就要认真考虑，给植株提供什么样的生活条件有助于独芽种子的形成。他们还要分析通过自己的观察得来的资料，进行旨在改变植株生活条件的实验。
孩子们还以同样的兴趣选出了小麦和玉米的优良种子。在被严寒毁坏了的地块里，学生们找出那些未被损坏的、挺立的植株，小心翼翼地从中选出优良的种子，然后再把它们种到经过深耕细作的土壤里。经过选种，最近几年连续几次获得小麦大丰收——平均每公顷的产量超过 9000 千克。通过研究玉米、小麦等作物的生长过程，我们的小园艺家们得出结论：在植物栽培过程中，播种前对种子所进行的选育、贮藏处理等工作，是一项非常有趣而且充满智慧的劳动。对我们来讲，诸如保持和蓄积土壤里的水分之类的工作，也具有研究的性质。这项工作主要由中高年级的学生进行。经过学生们在学校里年复一年的观察，终于证实，以降水的形式进入土壤的水分能够最大限度地保持住，即使耕作不好或者耕作不适时，水分也不容易蒸发，这样，植物就不会受到干旱的威胁，起码不至于因为干早而枯死。怎样才能为土壤保湿，以此为目的的劳动具有很明显的脑力劳动的性质。学生们研究了在降雨刚刚过后及长期缺乏降水两种情况下土壤表层的状况，并发现了相应的规律，即由于土壤的结构不同，对哪一种土壤应该采用哪一种耕作方式，在哪一种土壤里适合种植哪一种农作物。由于及时和正确的耕作，他们发现，在土壤的深层里保持着足够数量的水分。有了这些水分,即使在长期缺乏降水的情况下，也能为植物生长提供正常的条件。
由于以实验性的研究态度来对待形式最普通的劳动活动，学生们在青少年时代就已经形成了这样一种信念：个人能否获得丰富的精神生活，不取决于他将在哪里生活——在城市还是在乡村，而取决于劳动者本身，取决于他对待事业的态度。这种信念在一个人的道德风范形成方面起着重要作用。
全面发展不仅仅意味着教育学生们去完成一定范围的劳动任务，同时还意味着让他们去进行创造性的革新活动以及对劳动本身的不断完善。我国的社会生产正在达到这样的发展水平：机械技术将在一代人的生命过程中进行几次革新，而且掌握更加复杂的知识和技能将成为每一个工人和集体农庄庄员生活中理所当然的行为。我们就是应该朝着这个方向来培养教育青年一代。进行这种教育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条件，就是给生产劳动注入足够的智力因素。
以实验性研究目的为基础的劳动，不仅能巩固加深所学知识，而且有利于形成学生们积极的、创造性的智慧。凡在青少年时期经受过这种劳动实践的人都具有一种极宝贵的能力——能在每一件事情中发现它的智力因素的能力以及不断寻找脑力与体力结合的最新可能性的能力。
使一个人在道德品质形成的年龄就具有很高的脑力劳动水平，这是我们培养一代新人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条件。
来源：《国民教育》，1959年第12期。何书林 译
